ー 无线电静默 ー

你不是真的喜欢涉谷

准备守旧迎新之际，突然莫名想起来这句话。

当我在日本求学时，学校正在涉谷。一所严肃的摄影学校——归功于教师构成——日本在泡沫经济之前的繁荣滋养了年轻摄影师的灵魂和双眼，现在他们都变成了老头，用瞪过山口小夜子的眼睛瞪着我们这些没出息的学生。

我很喜欢的一个老师，虽然年轻时不瞪名模之流，但是瞪过塞巴斯蒂安，在他的淳淳教导下我也蠢蠢欲动甚至还想尝试纪实摄影。

听起来多么美好！

这位老师的某一堂课是拍摄“涉谷”，算是经典课题之一。日本人对于「居場所」有天然的固执，虽然学生们来自四面八方，却汇聚于同样的街道，每天所见所想不同，不同的观点用不同的画面表现，最早提出这个议题的人是天才，场面热闹非凡。

“元桑，”老师戴着眼镜，金属边增加了他的文科气质，仿佛和他反叛的生活经历告别很久，“我记得你是Fashion系的？”

“对。”你跟我主修课老师还是好基友，还提前在他那看过我的主修作业然后在课上神秘微笑说话只说一半的事情忘了？

老师顿了一会，说：“你不是真的喜欢涉谷。”

废话我当然不喜欢，我又不是写真狂老人这样的人物。

我刚想辩驳，突然想起这位老师离经叛道之前和我同样主修艺术批评，他年轻时比我朋克，作的死比我多——我只是个伪朋克，所以我肯定说不过他——但是我又隐约生气，虽然承认他说得非常准确。

“我不是很擅长拍这种。”

老师就依然笑着，宽厚仁慈，后面还补了一些安慰性的夸奖，仿佛不是一个时常喝酒飙车的朋克中老年，最后展示了自己拍过的涉谷。涉谷是繁华的，涉谷是拥挤的，涉谷是垃圾场。

垃圾场不是形容词，因为涉谷很多街道很脏。

我还挺讨厌这样的地方，所以我的取景框里都是干净的百货大厦，奢侈品店门口的男女，和朋友拥挤一团走在街上的高中生和疲惫上班族的午休时刻。这些美好的一面，优美的一面。

然后我的老师展示了拍过的很脏的涉谷。

夭寿啊，评论员下场参赛，吊打全场。

优美，和崇高。

这两个词可以解释我的老师所谈论的全部内容，他认为纪实摄影的“崇高”应当大于“优美”，而我又习惯于“优美”为前提的摄影形式，并不能全盘接受涉谷的“崇高”。

黑格尔左派在上，新一年多多拥抱崇高。